【玉融文学】苦咖啡小小说：火车上
火车在漫长的路途中十分无聊，李诚苒带的那本小说在回家的途中早已看完，因此他在返校的路上显得格外无精打采。车窗外稍瞬即逝的风景，如同过往云烟，并不能在他脑海里保存。列车与轨道的碰撞声使整节车厢显得异常安静，长途跋涉让他昏昏欲睡。...
李诚苒本来打算坐飞机的，但飞机太贵，而且机场离他所在的医院没有直达车，所以他不得不再一次在火车上回归自己所在的城市。听亲戚们说，23年前，李诚苒是在这趟火车上出生的。
火车在漫长的路途中十分无聊，李诚苒带的那本小说在回家的途中早已看完，因此他在返校的路上显得格外无精打采。车窗外稍瞬即逝的风景，如同过往云烟，并不能在他脑海里保存。列车与轨道的碰撞声使整节车厢显得异常安静，长途跋涉让他昏昏欲睡。
“旅客朋友们请注意，有哪位旅客是医务人员，现有一小朋友临时生病需要帮助，请前往五号车厢。旅客朋友们请注意……”
这个广播如同夏日的冰水，刹那间让人十分清醒。
像李诚苒这样的医学生怎么能不清醒呢？列车播音员的声音还在车厢里回荡，他心跳开始加速，手心开始出汗。机会摆在李诚苒面前，到底该怎么选择呢，这个医学生很矛盾：去吧，没有多少临床经验的他没有信心，尤其是在急救方面。不去吧，好端端的一次实现自己救死扶伤梦想的机会就这样白白丢掉。到底该如何选择呢？两种思想在这个医学生的脑袋里拔河。
李诚苒反复翻着自己的学生证发呆，好像是在等待脑袋里拔河比赛的结果，最终，作为学生的他，自然学习的意识更胜一筹。他快速收好学生证往五号车厢走去。
对于医学生来讲，一次自主的实践机会是宝贵的，但实践之后面临的即将是病人的安危。在快速行走中，李诚苒突然想到人命关天，医生真是一个尴尬的职业，医学也是一门尴尬的学问：成功了，你就是英雄；失败了，成了罪人不说，还可能会被赔得“倾家荡产”。他有点害怕，甚至是恐惧。他放慢脚步，开始思考人生，随即感觉到有一种意识强行将他往回拉，最后停在摇晃的车厢连接处。
“旅客朋友们，有谁是医护人员，请紧急到五号车厢！”列车播音员急促的声音穿梭到列车的每一个角落。
列车播音员急促的声音让李诚苒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，他仿佛看到一个孕妇即将临盆的场景，仿佛感觉所有的乘客都用祈求的眼光都看着他，仿佛有一个生命的有无就掌握在他的手里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但凡有一点点良知的人都来不及多想，在别人生死攸关的时刻往往是体现医学工作者价值的时候。李诚苒来不及想事情的负面结果，他相信，在生命面前，人人都是善良的。他再一次启动脚步，向五号车厢奔去。
在无聊的旅途中，看热闹的人远远比干正事的人多。五号车厢人满为患，在列车长和乘警的带领下，李诚苒过了好一会才勉强来到求助者面前。
小孩一家是典型的421家庭，四个老人和两个年轻人同时起立，都睁大眼睛看着列车长前面的李诚苒。绝望中的希望，像在干涸的沙漠见到清泉一样，让这个421家庭感觉分外“激动”。
一个老人突然坐到床上，低下头，嘴里嘀咕着什么，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十分愉快。
“他不就是上个月在医院扇我耳光的人么？世界太小了。”李诚苒瞥了一眼老头想道，“真是冤家路窄！”他心里酸酸的，一个月前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，湿润了双眼。
在孩子跟前，作为未来的医学工作者，他一切都可以忽视。
听年轻妈妈说孩子是吸入一颗青豆后，导致孩子现在呼吸困难。李诚苒想：“肯定是呼吸道堵住了。”他记得老师曾经提及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，于是他接过孩子，生疏地让孩子面部朝下，左手固定住孩子头部，还没来得及用右手拍打孩子的后背，“老熟人”猛地扑到他面前，用一种质疑甚至带着愤怒的眼神，好像在“警告”他：“你要是弄不好我孙子就弄死你！”
“又是该死的老头，他难道会担心我会用这个机会报复？高级知识分子才不会那么卑鄙呢。”李诚苒来不及多想关于“老熟人”的任何事，开始拍打孩子的后背。
一次，周围的人紧紧盯着李诚苒和孩子，都安静下来，原本喧闹的车厢，只剩下呼吸声。
两次，青豆还是没有出来，李诚苒开始慌了。
三次，青豆依然没有出来，“青豆，你赶紧出来啊。”李诚苒在不停地祈祷，他额头冒出汗珠了。
终于，在第四次拍背时伴着咳嗽声，一颗小东西跳到地上，孩子哭了。他赶紧翻过来抱紧孩子，瘫坐在地上……
421家庭一家赶紧抢过哇哇大哭的孩子，列车长扶起浑身酥软的李诚苒坐到椅子上，围观的人们也慢慢散开了。
年轻父亲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李诚苒，他慢慢推开年轻父亲的手，看着“老熟人”说：“我是个学生，做我应该做的事，只希望得到正常人的尊重。”说完就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五号车厢，完全不像拯救一个鲜活小生命的“大英雄”。
李诚苒想：“为什么呢？为什么我救下的偏偏是那个死老头的孙子呢？”照理说，一个医学生在成功拯救生命之后，应该会有破茧成蝶后的成就感，但那个老头的身影在李诚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，他想起那个老头上个月在门诊当着老师的面，扇完耳光后指着他的鼻子说他“贼眉鼠眼、尖嘴猴腮”的情景。为什么做了如此正义的事之后，在心灵上还要受到这般的折磨呢，或许是上帝安排好的吧。
“亲爱的旅客朋友们，”列车播音员的声音又出现了，“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、传递正能量，感谢好心人，有一位旅客想要对刚刚救他孙子的医生表示感谢和歉意，下面我们把时间留给需要的人！”
“今天……”
“是那个老头的声音！”李诚苒听到老头的声音居然激动得掉下眼泪，以致于老头具体说了些什么话都不知道。
或许，在下次碰见这样的情况，李诚苒会毫不犹豫地跑到需要的人面前，因为他是学医的，并且是在火车上出生的。
作者简介：苦咖啡，男，山西中医学院15级研究生，《玉融文学》编辑部副主任，作品散见于《参花》等。
火 车 上
苦咖啡
李诚苒本来打算坐飞机的，但飞机太贵，而且机场离他所在的医院没有直达车，所以他不得不再一次在火车上回归自己所在的城市。听亲戚们说，23年前，李诚苒是在这趟火车上出生的。
火车在漫长的路途中十分无聊，李诚苒带的那本小说在回家的途中早已看完，因此他在返校的路上显得格外无精打采。车窗外稍瞬即逝的风景，如同过往云烟，并不能在他脑海里保存。列车与轨道的碰撞声使整节车厢显得异常安静，长途跋涉让他昏昏欲睡。
“旅客朋友们请注意，有哪位旅客是医务人员，现有一小朋友临时生病需要帮助，请前往五号车厢。旅客朋友们请注意……”
这个广播如同夏日的冰水，刹那间让人十分清醒。
像李诚苒这样的医学生怎么能不清醒呢？列车播音员的声音还在车厢里回荡，他心跳开始加速，手心开始出汗。机会摆在李诚苒面前，到底该怎么选择呢，这个医学生很矛盾：去吧，没有多少临床经验的他没有信心，尤其是在急救方面。不去吧，好端端的一次实现自己救死扶伤梦想的机会就这样白白丢掉。到底该如何选择呢？两种思想在这个医学生的脑袋里拔河。
李诚苒反复翻着自己的学生证发呆，好像是在等待脑袋里拔河比赛的结果，最终，作为学生的他，自然学习的意识更胜一筹。他快速收好学生证往五号车厢走去。
对于医学生来讲，一次自主的实践机会是宝贵的，但实践之后面临的即将是病人的安危。在快速行走中，李诚苒突然想到人命关天，医生真是一个尴尬的职业，医学也是一门尴尬的学问：成功了，你就是英雄；失败了，成了罪人不说，还可能会被赔得“倾家荡产”。他有点害怕，甚至是恐惧。他放慢脚步，开始思考人生，随即感觉到有一种意识强行将他往回拉，最后停在摇晃的车厢连接处。
“旅客朋友们，有谁是医护人员，请紧急到五号车厢！”列车播音员急促的声音穿梭到列车的每一个角落。
列车播音员急促的声音让李诚苒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，他仿佛看到一个孕妇即将临盆的场景，仿佛感觉所有的乘客都用祈求的眼光都看着他，仿佛有一个生命的有无就掌握在他的手里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但凡有一点点良知的人都来不及多想，在别人生死攸关的时刻往往是体现医学工作者价值的时候。李诚苒来不及想事情的负面结果，他相信，在生命面前，人人都是善良的。他再一次启动脚步，向五号车厢奔去。
在无聊的旅途中，看热闹的人远远比干正事的人多。五号车厢人满为患，在列车长和乘警的带领下，李诚苒过了好一会才勉强来到求助者面前。
小孩一家是典型的421家庭，四个老人和两个年轻人同时起立，都睁大眼睛看着列车长前面的李诚苒。绝望中的希望，像在干涸的沙漠见到清泉一样，让这个421家庭感觉分外“激动”。
一个老人突然坐到床上，低下头，嘴里嘀咕着什么，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十分愉快。
“他不就是上个月在医院扇我耳光的人么？世界太小了。”李诚苒瞥了一眼老头想道，“真是冤家路窄！”他心里酸酸的，一个月前的委屈全部倾泻出来，湿润了双眼。
在孩子跟前，作为未来的医学工作者，他一切都可以忽视。
听年轻妈妈说孩子是吸入一颗青豆后，导致孩子现在呼吸困难。李诚苒想：“肯定是呼吸道堵住了。”他记得老师曾经提及过的海姆立克急救法，于是他接过孩子，生疏地让孩子面部朝下，左手固定住孩子头部，还没来得及用右手拍打孩子的后背，“老熟人”猛地扑到他面前，用一种质疑甚至带着愤怒的眼神，好像在“警告”他：“你要是弄不好我孙子就弄死你！”
“又是该死的老头，他难道会担心我会用这个机会报复？高级知识分子才不会那么卑鄙呢。”李诚苒来不及多想关于“老熟人”的任何事，开始拍打孩子的后背。
一次，周围的人紧紧盯着李诚苒和孩子，都安静下来，原本喧闹的车厢，只剩下呼吸声。
两次，青豆还是没有出来，李诚苒开始慌了。
三次，青豆依然没有出来，“青豆，你赶紧出来啊。”李诚苒在不停地祈祷，他额头冒出汗珠了。
终于，在第四次拍背时伴着咳嗽声，一颗小东西跳到地上，孩子哭了。他赶紧翻过来抱紧孩子，瘫坐在地上……
421家庭一家赶紧抢过哇哇大哭的孩子，列车长扶起浑身酥软的李诚苒坐到椅子上，围观的人们也慢慢散开了。
年轻父亲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李诚苒，他慢慢推开年轻父亲的手，看着“老熟人”说：“我是个学生，做我应该做的事，只希望得到正常人的尊重。”说完就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五号车厢，完全不像拯救一个鲜活小生命的“大英雄”。
李诚苒想：“为什么呢？为什么我救下的偏偏是那个死老头的孙子呢？”照理说，一个医学生在成功拯救生命之后，应该会有破茧成蝶后的成就感，但那个老头的身影在李诚苒的脑海里挥之不去，他想起那个老头上个月在门诊当着老师的面，扇完耳光后指着他的鼻子说他“贼眉鼠眼、尖嘴猴腮”的情景。为什么做了如此正义的事之后，在心灵上还要受到这般的折磨呢，或许是上帝安排好的吧。
“亲爱的旅客朋友们，”列车播音员的声音又出现了，“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、传递正能量，感谢好心人，有一位旅客想要对刚刚救他孙子的医生表示感谢和歉意，下面我们把时间留给需要的人！”
“今天……”
“是那个老头的声音！”李诚苒听到老头的声音居然激动得掉下眼泪，以致于老头具体说了些什么话都不知道。
或许，在下次碰见这样的情况，李诚苒会毫不犹豫地跑到需要的人面前，因为他是学医的，并且是在火车上出生的。
作者简介：苦咖啡，男，山西中医学院15级研究生，《玉融文学》编辑部副主任，作品散见于《参花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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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编：陈盛 本期责编：马晓红
